Rαvion

We're after the same rainbow's end.

【德扎】Hold Back the River

  

  01

  那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下午。科洛雷多鼻梁上架着副眼镜在看书,沃尔夫冈刚睡了午觉起来,踮着脚走进书房,从背后环住他的脖子,像只桉树上的考拉。

  “我的天,希罗尼穆斯——”年轻人懒洋洋地趴在他身上蹭了一会儿,突然发出一声夸张的惊呼,“你长白头发了!”

  莫扎特变换角度距离前前后后看了好半天。错不了,不是偶然落上去的毛絮,也不是反光造成的错觉。在那梳理整齐的金棕色卷发间,鬓角靠近后脑勺位置的,的的确确是一根白发。科洛雷多听着他蹬蹬蹬地跑出房间说是要去拿剪刀,扬起了眉毛。他一向清楚自己比对方年长不少的事实,却很少如此直白地意识到这一点。

  那根头发不费什么力气就被剪了下来,莫扎特用两根手指捏着在他面前邀功似的晃了晃:“好啦,问题解决。”

  科洛雷多隔着镜片打量了一眼,带点自嘲地说:“怎么就解决了?你把它剪掉,难道就不会再长出来了么?”

  对方鼓起腮帮子,不服气地答道:“那……我再剪掉就是。长出几根,我就剪几根。”

  科洛雷多哭笑不得:“要是哪一天我被你给薅秃了,怎么办?”

  年轻人在脑海中试图想象那番光景,禁不住嗤笑出了声,呼吸热烘烘地打在他的脖颈上:“那您可不就成了——秃驴么?”

  科洛雷多作势要敲他脑门,被莫扎特眼疾手快地按在了座位上。眼看压不住,干脆使出无赖手段,双手从肩膀下滑到领口,灵巧地解起他胸前的扣子来。

 

  事后证明办公椅上并不适合过于剧烈的运动。那张书桌倒是足够结实。

 

   02

  莫扎特一言不发地蹲在地上收拾行李,姿势颇为滑稽。他们在他临出门巡演前又吵了一架,起因早已不重要,可年轻人竟一时气血上头,嚷嚷着他老得足以当自己的父亲,管起闲事来也没有什么两样。或许是他的脸色一下不怎么好看,莫扎特没有乘胜追击下去,匆匆忙忙鸣金收兵,却也拉不下脸来道歉。科洛雷多呢,在恼火的同时,不免也生出几分危机感来。他自认作息规律,保养得法,一周跑三次健身房,却也阻止不了皱纹刻上眼角,或是沃尔夫冈又从他的脑袋上找出几根新长出的白发。

  眼下他正坐在床上看着莫扎特与行李箱做着锲而不舍的斗争。箱子里的衣物乱成一团,与杂七杂八的东西堆成一座小山,怎么也合不上。科洛雷多原本颇为坚定地准备袖手旁观,五分钟过去却一眼书都没有看进去。他叹口气,下了床走到沃尔夫冈身后:“我来。在旁边给我好好看着。”

  他把行李箱里的大部分东西重新拿了出来,再理整齐放回去,又添了几件厚衣服和围巾。年轻人小声嘟囔着他不需要穿那些,科洛雷多瞪了他一眼:“早晚温差大,你得保护好嗓子。”

  箱子“砰”一声合上,莫扎特的视线胡乱瞟着,就是不看他,几次想说点什么,却又没有说,最终只憋出一句“再见”来。

 

  几周之后,科洛雷多正审视着自己的日程安排思考是否能抽空打飞的去看一场演出。手机突兀地响起来,是莫扎特的助理:舞台事故,手臂和小腿骨折。等到他再度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登机口。

  据医生说莫扎特伤得并不很重。他推门进去时年轻人正在熟睡着,也许是打了止痛药的缘故。他动作极轻地摸了摸对方贴着纱布的额角,从床边拉过一把椅子坐下。

  他原本打算等着沃尔夫冈醒过来,可紧绷的神经一旦放松便很难再保持清醒。他一只手支着脑袋,不自觉地陷入了睡眠。

 

  科洛雷多觉得自己大概没有睡很久。他是被摇醒的,一睁眼便对上了莫扎特放大的脸。

  “我怕您这样睡久了颈椎会难受。”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对不起。”他又小声地加了一句。

  科洛雷多已经足够了解莫扎特,能够明白为何而道歉。他的脖颈确实酸痛得很,关节也有些僵硬,但这些都不妨碍他伸手把年轻人圈在怀里,以一个尽量不压到他受伤害手臂的姿势吻他。

 

  03

  发现自己要摘下眼镜,把书拿远才能费劲地看清楚其上的文字时,科洛雷多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是老了。沃尔夫冈发现了此事后半开玩笑地送了他一副老花镜。照镜子时他的头发愈发白得扎眼,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是尚没有变秃的迹象。

  莫扎特也到了一定的年纪,开始觉得通宵玩乐叫人吃不消了。不过收到一个迎新夜露天商演的邀请时,他并没有拒绝。这便是科洛雷多此刻同数量惊人而又显然精力过剩的年轻人们一同挤在广场上的原因。那一袭熟悉的白衣出现在台上时现场本已沸腾的气氛被推上又一个高潮,他曾嫉妒于所有人都能分享莫扎特最为耀眼的一面,如今却好像也能逐渐理解对方对此的执着。

  他的三首歌结束后科洛雷多看了看表,离午夜还有二十分钟。他有些费力地挤出人群绕到舞台后方,正巧撞上另一个人溜出来,穿着厚外套,乖巧地用围巾蒙住了半张脸。

  “快点快点,”莫扎特那架势活像从舞会上出逃的灰姑娘,熟练地挽上他的胳膊指挥他往观众区域走,“不然就来不及了。”

  他们满足于站在人群边缘,那里的视野倒也还开阔些。沃尔夫冈的脸颊仍有些泛红,不知道是舞台上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去,抑或是他因为怕冷在上场前贴了满身暖宝宝的缘故。倒数新年来临前的最后十秒时他把手揣进了科洛雷多的风衣口袋里,与他十指相扣。焰火将天空映得如同白昼,莫扎特仰起头,笑得几乎有些直冒傻气,绽开又凋谢的灿烂光芒落在他的眼睛里。

 

  04

  书房的门打开又关上,沃尔夫冈从后面抱住他,手指梳理着他的头发。一个似曾相识的场景。

  “沃尔夫冈。”他笑着握住那只作乱的手。

  “嗯?”

  “要是哪天我头发全都白了,连神志都开始不清楚了,你会不会甩了我,再找个小我三十岁的男朋友回来?”

  另一个人愣了愣,然后轻轻笑了一声,吻他的鬓角和脸颊。

  “想什么呢,要摆脱我可没那么容易。”

  直到脚步声又消失在走廊里,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头发早已经白得像窗外的新雪。几年前那次突发的脑中风虽然没有留下过于严重的后遗症,却让头脑不再是他可靠的盟友。他常常在早晨起床后惊异地望着镜中的自己,直到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回,补上二十年空白的时光。已经死去的人在他庭院的长椅上小坐,梦境在恍惚间走进现实。

  科洛雷多已经退休了,养着一只狗,花园里种着万寿菊和向日葵。看太久的书会使他眼睛疲劳,因此只能每天断断续续读上一个小时。不过他会写日记,为的是留住那些从指缝间流走的记忆。

  如果不是因为沃尔夫冈·莫扎特,他会觉得自己已经活得太久了。那个曾经肆意的年轻人如今也无可避免地被时间的脚步追上,会在阴雨天觉得关节酸疼,或是忘记自己把家门钥匙放在了哪儿。

  他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可以确信的是定然不够多,却也让他感谢于所拥有的每一秒。

  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幸运。


  END.


  终于,我写了一篇让扎特活过了三十七的文……

  毕竟live fast die young是一种浪漫,陪你一起慢慢变老也是嘛,虽然我通常偏好前一种(

  祝大家七夕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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